【貧窮人的台北】台北是充滿希望的地方,只要肯做就有機會,嗎?
「看起來好手好腳,為什麼不工作?」
「找一份糊口的工作不難吧?」
「街友都是好吃懶做!」
對於流浪街頭沒有穩定工作的人們,一般民眾有著超越歧視、以極其仇視的眼光看待。
而「貧窮人的台北」展覽的初衷,就是將我們眼中不瞭解也不願深究的一群人,以「街友」名稱打包且避而遠之的群體,用陳述每個不同的生命遭遇的方式,去讓你們理解並開始有所連結。
貧窮人的台北(免費入場!)
地點|台北市萬華區康定路175號
展期 | 10/23(五)13:00-20:00 ~ 11/05 (四)11:00-20:00 周一休館
為了因應疫情防範,開始逛展前除了需要配戴口罩、量體溫外,也需要填寫「實聯制登記」才可以進入。
你覺得自己與他們的距離很遠嗎?
事實上,我們每個人距離「成為街友」的門檻,其實非常容易。
只要人生的路上不小心絆倒,就有可能摔落到門檻的另外一邊。
這裡的桌面上都放著夾板,而每一張A4紙代表著每個不同的人的生命故事。
「為什麼上天給我的命這麼長,讓我來這裡流浪?」
沒有人會想過,自己有一天將露宿在人來人往的車站、公園,繁榮的大街,無家可歸的人,顯得凸兀且讓人費解,而他們曾經是叱吒風雲的大老闆、曾經為人父母、曾經曾經…而如今卻成為了「無家者」。
你會發現他們的共通點是貧窮不斷被複製,而他們想方設法地脫離的時候,卻又被禁錮在「關係」的鎖鏈裡。
我一直以來都是在幫別人做事情,背的太辛苦了
小學幫忙劈柴、顧店,全家只有我一個負責要做,壞事也都算我的,不管事實只打我。
我媽後來的工作就是詐賭,我常問:「妳不怕這樣禍延子孫?」後來我越覺得,報應就在我身上。
曾經好的時候我不愁錢,在雜誌握了多年設計、也到上海做玩具設計。
但是我太疼前妻了,他捲走我的錢跟別人跑了。
我算是貧窮的富人,我的心靈跟人生經驗比別人豐富很多。
但這個人生富人我不太想做,為什麼肩膀比較寬就要擔?誰講的? ──阿呆
角落模擬了無家者的人在台北車站外鋪紙箱、擺放零星個人用品露宿街頭的畫面。
而紙板上寫著《我欲離開台北車頭》這首歌的歌詞。
這首歌幾乎全程貫穿這一個展區,訴說著如果能夠選擇,他們也想脫離現狀的心聲。
這是一個酒瓶打開後,酒水往下流動的意象,也說明著人們在認為「自己的人生就這樣了吧」的同時,也習慣用酒精麻痺自己,是一天就一天,至少可以逃避明天的來臨,自己命運依舊的心情。
接著第二區所講述的對象是:「貧窮家庭下的孩子」。
「好無聊喔!」孩子經常如此嚷嚷著,然後拿起手機,沉浸在遊戲世界。
「父母在做什麼?為何如此失職?」這是大部分的人流露出的第一個反應。
但我們所看見放任的狀態,是因為家庭狀況的脈絡下,成員們自然而成的生存方式。
像是單親家長疲於工作、無法好好照顧孩子,會為了補償孩子或是讓孩子安靜,所以買手機給孩子。
當孩子回到家,看到的是空蕩蕩的屋子,孩子總是默默拿出抽屜的錢自己吃飯。
有時候難得爸媽還在,孩子滿懷期待想分享學校的故事跟心情,卻被一句「我很累」打發過去。
漸漸的孩子不想和爸媽說話了,開始擁抱這一份孤獨感,開始成為把「好無聊」掛在嘴邊的孩子。
因此在這次活動設計中,讓孩子一同拆解紙箱.做成武器與盔甲,並加入家庭關係的討論。
像是在武器上寫下家長曾說過讓自己受傷的話,在盔甲上寫下保護自己的想法。
最後,在社區封起一條街,用自製的武器與堡壘,開始一場夏日紙箱大作戰。
逛完這個展區的時候,場景過於似成相識到彷彿看見小時候的自己。
也是家人疲於工作只為養起這個家,所以回家總是看見熟睡中的家人。
而我成為了說著「好無聊」的孩子,在小六那年獲得了一台電腦,然後開始投入遊戲,對於外界不管不問。
其實一直都知道沒有誰對誰錯,也知道他們已經非常努力了,但仍舊忍不住遺憾。
畢竟孩子的童年,只有一個。
你也曾經是那個孤獨的孩子嗎?你長大了嗎?
接下來這一區.講述了警察、司法官、里長、老師及社工這些迥然不同身分的人,面對貧窮者與弱勢家庭的立場及角度。
警察的訓練裡是維持秩序,不是關懷與協助,所以在體制下的權力讓他們不得不冷漠。
「有人報案要驅趕小販,有媒體或議員要找街友麻煩,有長官繃著臉要求績效。警察就算知道每個都是辛苦人,最多也只是先叫他們離開原地,之後若悄悄回來,可能也不會被注意到了,反正大家淡忘的很快。」
里長的職責是服務里民,但是每個人都需要討生活,所以里長能做的就是生活之外,盡可能維繫每個人的尊嚴。
「貧窮的面向是非常交織的,例如經濟貧窮導致居住環境惡劣,低社交人缺乏照顧與支持,身心都容易陷入不健康的狀態。」
我們可以選擇成為溫柔的人,不武斷的評判每個人事物。
畢竟你不可能成為任何人,不會清楚知道他身上所經歷的事。
第四區的對象是─精神障礙者,展出了三位畫家的內心世界。
可能有的人會覺得很奇怪,精神障礙與貧窮人的台北有什麼關聯?
因為生了精神疾病的人,很容易被誤會。
認為他們是失能的,就不讓他們去做某些事。
「就算生病,也想要幸福。」
想要有個家庭、有個穩定的工作,有個自由自在的居住空間。
但是這份「渴望」,卻隱藏著艱難、簡單的願望卻成了奢望。
「你有病!情緒不穩定怎麼工作?」
「你有病!精神障礙怎麼談戀愛?怎麼能有家庭?」
「你有病!你是社會的危險因子,要被持續觀察。」
單純卻遙不可及的日常,邀你一同進入他們「渴望」的世界。
而接下來這一區,是強烈的引起我的共鳴甚至感到全身發冷的地方。
講述的是山地沒有工作機會、原住民北上討生活的故事,還有下一代生活在都市原住民受到的真實誤解。
以前部落務農、自給自足,但大環境變了,什麼都要錢,所以不得不隻身離開家鄉、北上尋找工作。
看到這段的時候,不斷想起我的母親,即便熱愛讀書甚至有著想要成為老師的志向,卻因為貧窮不得不停止學業,約14歲的年紀,卻已經北上到各處做苦工,像是鶯歌仍築窯製作陶器的時候,就曾到那裡打工。
當她說起這段過往時,總說著「那個年代都這樣」,但我想其實是「貧窮的家庭都得這樣」。
小時候母親總會說不要跟不熟的人說自己是原住民,會被討厭、會被歧視,直至長大成人,我的面孔完全沒有原住民的模樣,她還會說:「很好啊,長的不像才不會被欺負。」
老實說我根本沒實際發生因為這層身分而受到委屈,但是我相信在她的記憶當中,這樣的悲傷是絕對存在的。
接著,這是我覺得這個展覽願意觸碰這樣的對象和議題,著實勇氣可嘉。
我們的工作即是營造一場你想要的夢境,夢醒了你就與我無關。
人生的無數的分岔路口,我只是做了其中一種選擇,就與你一樣。
你們說的下海與上岸,其實是一樣的事情。 BY 酒與妹仔的日常
是的,這一區講述的對象正是「酒店公關」。
而後面的大片屏風所組成的文字,是節錄至PTT對於這份工作的評價。
「婊子想立貞節坊」
「還要發不偷不搶的聲明也太搞笑」
「靠男人靠肉體賺的錢 讓自己這麼賤」
老實說,我覺得這裡並沒有想替酒店公關洗白的意思,
而是以「穿過黑夜與歧視的結界,歡迎窺探酒店公關的日常」來詮釋。
而更特別的是,這區是屬於酒店公關的「服裝秀」。
是由酒店工作者們在年初舉辦名為「酒聞不如一見的」服裝秀,公關們設計了自己的禮服,或是將自己的工作經歷與生或遭遇,轉換成創作的靈感,而這裡展出了當時幾套的禮服。
你可以走到二樓拿起望遠鏡眺望,正前方有展示幾套禮服以及工作上的心得。
酒店公關與貧窮者看似是兩條平行線,直到掉下去以前,誰也沒想過兩條線會有交會的時候。
隨著年紀增長、外貌的改變、心理壓力容易影響收入,若是逐漸被業界淘汰而出現財務漏洞,再加上沒有勞健保、不符合社福資源申請資格、轉職又受阻,瞬間就落入了求助無門的狀況。
提及這個議題很有趣、很有勇氣,但多少還是難以被接受理解是肯定的吧。
最後,是屬於背後努力推動一切的「社工們的理想群島」。
「如果可以,我想站在一個能接納所有的不美好、允許差異共存的小島上。」
「如果可以,我想要擁有更多勇氣,去面對努力了卻無法抵達那座島、深深感到挫折與無望的自己。」
社工的工作是助人,對許多人來說甚至分不清楚與志工的差異是什麼。
若貧窮不是一時的狀態,而是長期結構性與個人因素累積,甚是是階級的複製時,一個工作者,要如何在短短幾個月時間,讓人脫離十幾年的生命困境?社工有結案壓力,卻無法將讓這個人的人生的貧窮就此結案。
也因此時常陷入自我批判,到底該幫助最有可能脫貧的人?還是處境最低層的人?
展區最後有一個休息區,你可以坐下靜靜地消化掉剛才所接收到的資訊,也可以選擇拿起展覽所選讀的書來翻閱,或是填寫觀展的回饋單,填完告知工作人員後會獲得一份小禮物。
而另外一旁擺放著本次參與展覽的各個團體,當我看到這些的時候,內心除了感動外也有敬佩。
畢竟願意撿起「貧窮」這個議題來發揮,為各個不同角色卻同樣深陷貧窮的人們,給予發聲的機會。
脆弱家庭、都市原住民、精神疾病者、無家者、酒店工作者、街賣者,
在這裡,用自己的方式說出自己的故事,那些曾經發生的好與壞、離家的原因,以及背上汙名前,一個人真實的模樣。
老實說,走出展覽後腦袋有點脹脹的、心臟有些悶悶的,或許是展間內太過喧囂,像是有不同的人同時再對自己說著自己所經歷的一切,卻只能在一張A4紙上完成或是幾張照片帶過;也或許是展間內太過寂靜,我們將自己安放在不同情境裡,為之動容、為之驚嘆,而走出去的那一刻,我還是我自己,卻也說不出任何話語。
並不是說展覽設計很差,相反的內容跟氣氛都營造得很好,好的讓自己有些無地自容。
開始審思自己過往是否曾戴著有色眼鏡看待某些族群?是否成為了不武斷批判、溫柔以待的人?
總的來說,也許會刷新你的認知或想法,也或許你仍無法理解或接納。
但你一定能夠與這裡的故事碰撞然後有所收穫。
貧窮人的台北,非常推薦來逛。
我是貓咪走路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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